缓缓归矣

丑小鸡

　　自苏家兄妹的仙父随其母殉情后，苏沐秋在鸟族大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起来，倒不是众鸟欺负父母双亡的兄妹俩，而是苏沐秋的真身实在不像是一只正常的鸟。
　　远看像鸡，细看又不那么像，谁都说不出来他的真身究竟是什么。
　　都是那雌孔雀贪吃，出门旅行还瞎吃东西，搞得儿子都变异，孔雀不像孔雀，鸡不像鸡的。
　　上千岁的老仙人们自然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可才一百来岁的小鸟们就控制不了喜欢唧唧喳喳的那张嘴了，他们给苏沐秋起了个外号——丑小鸡。
　　苏沐秋可从没有为真身是鸡而烦恼过，阶位低可他自己灵强，真正令他苦恼的是，院里的其他鸟们说他丑。
　　“到底哪里丑了？”小肥鸡抖了抖自己光下泛着金红的尾羽，在千波湖边顾影自怜，“这偌大的仙界也只有我这样一只特别得可爱的小鸡了！”
　　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阵阵涟漪，一条细长的黑色尾巴破开水面，不久后那东西跳出水，吐出几块绿色的糊状物，又落回到水里去了。
　　苏沐秋被吓了一跳，慌忙变回人形，站在湖边等了半天，也没见那东西浮上来。
　　是被我吓死了？
　　仙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但是喝多了溺亡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苏沐秋犹豫又犹豫，决定跳下湖去找那东西，谁知那东西求生意志格外顽强，一碰通活物就迫不及待死死缠了上来，苏沐秋不过略通水性，被它那么一缠差点就被带下了湖底。
　　等到他和那东西都上了岸，苏沐秋偏头一看，可没被气死。
　　一条鳝鱼，怎么可能被淹死？他早该想到，从水里跳出来的都该是水生的，哪用得着他救？还害他成了只落汤鸡。
　　他正准备回家，那鳝鱼突然变成了人形。
　　十四五岁的样子，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身型却十分削瘦，嘴唇泛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多半营养不良。
　　苏沐秋走了十来步，又忍不住回头来，到底不忍心放这刚化型不久的小家伙独自被风干，把他扛起来一起带回了家。
　　
　　苏沐橙下课回来，便看到家里来了位新客人，苏沐秋正做着饭，招呼她先写作业一会儿就吃饭，苏沐橙嘟囔几句说作业早就写完，然后问她哥：“床上这是谁呀？”
　　“在路上捡的。”苏沐秋含糊道，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苏沐橙眼睛一亮：“是能吃的吗？”
　　此时昏睡许久的男孩渐渐苏醒，他睁开眼睛，模糊听到人答说“也许可以”，一下清醒过来，只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蹲在他面前撑着脑袋看他。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问他：“你是能吃的东西吗？”
　　“……”他饿得连发生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说话。
　　一路游到这鬼地方来，每天都吃着对他来说没有营养的水草，还吞了几颗无法消化的毒草，他差点以为自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好不容易吐出来还把自己搞得脱了力，只能躺在这地方被人磨刀霍霍。
　　苏沐秋听到这边的动静，拿着没有处理好的仙桃走过来，还没来得及问话呢手上的极品仙桃便不见了踪影，只在床上那家伙嘴里吐出一个桃核。
　　“味道尚可。”那家伙打了个嗝，评价道。
　　“我觉得很难吃。”苏沐橙无法苟同，“再好的仙桃，也不过是桃子味。”
　　“听说天之崖有一棵桃树，结出来的果子汇天地之灵气，入口便是人间百味尝尽，留一口回甘。”男孩说道。
　　“真的吗？”苏沐橙再一次眼睛发亮地看着床上那人。
　　“只是我族之传说有过记载，那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他答道。
　　“你族怎么会知道天之崖？”苏沐秋无情地打断他，“作为一条鳝鱼，就算知道也只知道海之角的传说吧。”
　　男孩一下子被噎住，他既不想暴露自己的真身，又觉得被说成鳝鱼伤了他的自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许你的真身是蚯蚓？那么小小的一条，还会溺水，倒说得过去。”苏沐秋自顾自地说道，还嘱咐苏沐橙：“蚯蚓咱们能吃，鳝鱼要烧熟了才能吃。”
　　“……”男孩有苦难言，心想总有一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可惜识时务者为俊杰，一个仙桃根本吃不饱，他不一定打得过这只没文化的鸟。
　　“他好瘦啊，我不啃吃骨头。”苏沐橙戳了戳男孩的手臂。
　　“所以要养肥了再宰。”苏沐秋目光炯炯。
　　
　　作为从上古时期存活下来的种族的一员，养肥了自然就不会任人宰割，可兄妹俩也再没提过要吃掉他的话。
　　少年叶修在鸟族大院生活了三年才弄清楚，这只叫苏沐 秋的鸡最擅长嘴上跑火车，而且常常想一出是一出，令人琢磨不透，要去了解他只会把自己搞得晕头转向。
　　“叶修！”苏沐秋兴冲冲地跑回来，“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叶修皱了皱眉，随即无奈地走过去：“平时抓点小动物也就算了，你怎么把别人家孩子绑回来了？”
　　“这可不是普通小孩，这是月老家的小徒弟！”苏沐秋语气里很是兴奋，“就是可以牵红线的那种。你有没有什么心上鸟，让他帮你牵跟红线，你们定能成眷属。”
　　“我可没有什么心上鸟，你还是快放他回去吧。”叶修好心帮小徒弟松了绑，却不想还是被这小家伙记恨上，回头给他和苏沐秋牵了跟粗红线，还胡乱打了死结，解都解不开。
　　苏沐秋也没阻止叶修，他可看不上院里那些叫他丑小鸡的傻鸟，既然叶修也没兴趣，放走也就放走了。
　　“你怎么又一个人去仙界事务所捣乱了？”叶修来兴师问罪了。
　　“这不是你睡懒觉才没叫你吗？”苏沐秋自知理亏，笑嘻嘻想揭过此事。
　　叶修可不买帐，可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循循善诱：“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住哪里，惹火了那群家伙他们找上门来你也讨不了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苏沐秋说道，突然灵机一动，“要不我们搬家吧？”
　　“搬家？”叶修一愣。
　　“沐橙的仙界基础培训马上要完成了，咱们可以离开这地方，你不是也想去探险吗？”苏沐秋火力全开，“天上地下，没有我们去不了的地方，只待在一处是没有办法跃龙门的……”
　　“不是，是你想到处闯祸又不想被找上门吧？”叶修一眼看破了苏沐秋的托词，又怀疑地问道：“我是能带你们下海，可你能带我上天吗？”
　　“你能下海？”苏沐秋也很是怀疑，“之前不是还差点淹死……”
　　“等着瞧好了。”两人嘴上无言，心里却暗暗回了同样的五个字。
　　叶修从没见过苏沐秋的真身，也不曾再在他面前露出过真身。在院里也听说过“丑小鸡”这个外号，他不歧视鸡，不过既然苏沐秋这样介意，他也不想因为真身让对方自卑。
　　至于苏沐秋，他不过是以为自己曾经把叶修给丑吐了，对叶修的眼光耿耿于怀罢了，自卑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