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归矣

玫瑰少年

04

　　高二说忙不忙，说闲也不闲，不过想到高三需要争分夺秒没时间搞活动，班主任还是做主圣诞节下午不上课举办圣诞活动。上完早晨第五节课大家就把桌子撤开围成一圈，中间空出的地方加上讲台是表演的舞台，班干部们摆上提前准备的水果零食，一桌几个连枝带叶的小金钱桔，一把瓜子花生蚕豆，还有几颗草莓棉花糖。
　　节目单上有歌舞有语言类节目，室内还贴了圣诞树圣诞铃铛圣诞老人的贴纸，两位主持人特地借来礼服西装，化了淡妆，弄得十分正式，期待值随之蹭蹭涨起来，活动的最终环节就是赠言本，一个中午要分完所有的赠言，人手严重不足，于是早早吃完午饭路过办公室的叶修便被拉去做苦力。
　　“叶神你真好呜呜呜，他们都不愿意来帮忙。”对面的学习委员妹子林荫委委屈屈。
　　叶修机械地拆纸装纸被磨没了脾气，短短半个小时便对卓别林的摩登时代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顺便明白其他人为什么都表示要晚点吃午饭多吃一会——都是去年来帮过忙的，今年说什么都不想再来一遍——至于班干部们，只能为同学们服务了。
　　手动拆分56份活页本，并且要把写给同一个人的汇集到同一个本子里，办公室里空闲的几张桌子上铺满不同笔记写的同样尺寸的纸张，两个人负责一桌，一眼看过去头都晕了。
　　“今天叶神要表演吗？”林荫努力想找个话题打发时间。
　　“没有准备。”叶神答道，组织者倒是有问过他，不过钢琴又不像小提琴什么的方便携带，他便回绝了。
　　“啊，大家肯定要失望了，还想近距离看你弹钢琴。”林荫遗憾地说道。
　　十一月份艺术节上叶修和高一年级的王杰希合作表演了一段钢琴小提琴合奏，专注弹琴的模样吸引了一大帮的迷妹，叶神这名号也随之远播到整个学校，成绩牛逼，长相帅气，待人礼貌，还会弹钢琴，这样的男孩放在任何地方都会成为妹子们的偶像。
　　不过叶修并不喜欢叶神这个昵称，他不觉得自己能到“神”的地步，只是纠正过无数次无果，最后只能随他们去了。
　　“以后还有机会。”叶修说道。
　　“真的吗？”林荫问。
　　叶修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副吃惊的模样，肯定道：“当然了。”
　　“我们听说你会转到30班去。”林荫分享八卦，“当然了，你这么厉害，走竞赛保送也没问题。”
　　叶修手上动作停顿几秒：“我不会走。”
　　“你要走去哪？”苏沐秋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没什么。”叶修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你怎么来了？”
　　“不是叫我来帮忙？”苏沐秋抱着双臂用看好戏的姿势站在一旁，“看来我是来错了，当电灯泡了。”
　　“瞎说什么，”林荫嗔道，“我不是担心沐橙，就把叶神拉来了，对了，她怎么样？”
　　“最近没人去堵她了，”苏沐秋说，“不过她好像有心事，也不跟我说，把我赶回来了。”
　　叶修蓦然想到那天提到的苏沐秋女朋友的事，好奇道：“你的女朋友？”
　　苏沐秋表情一瞬间凝固，似笑非笑地看了叶修半天：“想不到叶神也会八卦。”
　　不知道为什么，叶修两次从他嘴里听到叶神这个称呼都会脸红。
　　“咦，”林荫凑过去看叶修微微低下的脸，“叶神脸红了，苏沐秋你可别欺负我们叶神。”
　　“这就我们叶神了，”苏沐秋装作吃醋，“我们这么多年同学情你也不叫我们苏沐秋。”
　　“行了吧你，”林荫白了他一眼，“一定是那群家伙，一个个的，嘴碎得要死，之前还传我跟你谈恋爱呢，带坏叶神。”
　　“你们之前是同学？”叶修不解。
　　“我是分班进来的，”林荫解释道，“不过我跟苏沐秋初中是同班同学，苏沐橙不是他的女朋友，是他妹妹。”她故意把后两句说得很大声，让其他几桌竖着耳朵的几人听到，又小声埋怨苏沐秋：“真是的，什么臭脾气，这种事都不解释。”
　　“麻烦。”苏沐秋淡淡地说道，“来吧我帮你弄，你去休息一下，还没吃饭吧？”
　　“不用了，我没事，”林荫推辞，“本来也不想找你，有叶神帮忙，还是你去休息一下吧，都要成国宝了。”
　　叶修这才注意到苏沐秋的确憔悴得不行，只是看着他无所谓的表情很容易忽略掉这一点。
　　“我也一起来吧。”苏沐秋说完，加入了分类整理的大队。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分完了手头的本子，帮忙把其他桌上的同类赠言整理到一起就离开办公室，三人在走廊处分开，苏沐秋说要找地方休息，林荫准备去超市买桶泡面，叶修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刚到门口听到里头嘻嘻哈哈的声音，突然就不想进去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路过人工湖不远处的钟楼，在楼下驻足半晌，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天台上却没有看到想看的身影，正想离开的，背后突然被什么硬物抵住。
　　“你们这些优等生真有意思，老在天台见面。”
　　叶修笑起来，转身配合道：“我不像你，我光明正大。”
　　苏沐秋放下作出枪支姿势的手：“你挺有意思的。”
　　“你也是。”叶修回他。
　　“来找我的？”苏沐秋退后两步，靠墙坐下。
　　“路过，就想看看你在不在。”叶修走过去倚靠着墙壁，“前几天尚老师找我谈话，问我愿不愿意跟马力换个位置。”
　　苏沐秋不知是闭着眼睛还是微垂着眼，久久没有回话，叶修低头只能看到他浓黑的睫毛，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在沉思。
　　“又要搞一对一帮扶计划了？”苏沐秋问。
　　“好像是的吧。”班级上这些计划，叶修是没有苏沐秋了解得多的。
　　“那你想换么？”苏沐秋声音冷漠，“不怕被我影响？”
　　“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你愿意我换吗？”叶修说道，尽管苏沐秋从来都是一副没心没肺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但是叶修直觉这人自尊心强得不行，不会喜欢被当作弱者。
　　苏沐秋又是沉默许久：“随便吧，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好，我叫你。”
　　“你可以先回去。”
　　“我等你。”叶修坚持道，也在苏沐秋身边坐下来。
　　苏沐秋这个名字，他早就有所耳闻，只是一直没和身边这位联系起来，也不能怪叶修没及时想起来，谁又能把初中各类竞赛一等奖中考区级状元和一个成绩如同过山车玩的就是心跳的人联系起来呢？他是听到林荫和苏沐秋讨论初中母校才意识到，原来竞赛里次次能碰见的跟他王不见王的强力对手，已经成为了他的同学。
　　不良少年，差生，早恋，还有……
　　还有？
　　叶修观察着在天台上熟睡的同班同学，那玫闪闪发光的耳钉不见了踪影。
　　
　　两人不知不觉睡过头，醒来时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分钟，他们只能匆匆忙忙往回跑。
　　“兄弟，说好了叫我结果自己睡着了？”苏沐秋边跑边吐槽。
　　“那里真是个适合睡觉的风水宝地。”叶修自顾自评价道。
　　“……”苏沐秋望天，“我很少迟到的。”
　　叶修想说你明明经常迟到早退，可仔细一想，他的确都是踩点到，然后早退：“偶尔一次，就当生活体验了。”
　　“并不想有这种体验。”
　　以跑一千五百米考试的速度回到教室，两个气喘吁吁地在楼梯口休息了十几秒，苏沐秋猫着腰熟练地打开后门的锁摸进去，叶修跟上，然后强行在苏沐秋占领的座位边插了个缝。
　　“太挤了，你去那边，那里有空位。”苏沐秋小声说。
　　“不要。”叶修拒绝，“太引人注目了。”要到那个空位去要从讲台穿过去。
　　“就几秒钟的事，”苏沐秋抓狂，“你不要往我身上靠。”
　　“过去一点，”叶修丝毫不受影响，“先习惯一下同桌的感觉。”
　　“同桌才不会坐同一张板凳！”苏沐秋无语，“你的好朋友们给你留的位置，你怎么能……”
　　“安静看节目。”叶修说着撕开一颗绵花糖塞进苏沐秋嘴里。
　　“……”
　　不过迟到的家伙最终还是被发现了，主持人在串场的时候一提，大家就起哄让他们表演节目，苏沐秋一脸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在说什么的表情，叶修也不为所动，不过叶神凭借着一向良好的信誉逃过一劫，苏沐秋则被推到舞台中央。
　　“那么让我们期待苏沐秋同学给我们带来的节目。”主持人退到墙边。
　　苏沐秋不自在地环视四周一圈：“有音乐吗？”
　　“要什么歌？”
　　“Hold it against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