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归矣

请与废柴的我谈恋爱

01
　　“都二十五六岁了，什么都不会，要是我……”
　　“嘿，你可不会跟他这么没用，一个大男人一事无成还沉迷，游戏还打得一般。”
　　“不就是仗着年轻Boss喜欢小白脸吗，一个实习的，哼！”
　　“长得年轻就是资本啊，哈哈。”
　　两人谈笑的声音回荡在洗手间，夹杂在哗哗的流水声中，而话题中的主人公苏沐秋恰好憋屈地坐在马桶上。
　　进退两难，他只好苦恼地撑着脑袋，盯着只剩下芯的卷纸筒发呆。
　　同事们洗完手就走远，而苏沐秋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马桶上，隔壁的抽水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他脸色上的愁苦神色却不曾改变，仿佛时间在他的身上静止。
　　直到隔壁间的门再次“啪”的一声关上，呲呲声未竟，他才回过神来，忽然计上心头，白皙细长的手指敲了敲隔板：
　　“朋友，你那边有纸吗？”

　　神清气爽地回到办公室，刚刚在洗手间交流感情的同事已然正襟危坐，认真工作状，只是在他路过时暗暗勾起轻蔑的嘴角，相视之间意味深长。
　　苏沐秋似乎完全没注到种种奇异视线，不紧不慢地踱步到自己的位子上——屏保已经变成了一望无垠的草原，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正身处其中能闻到清新的草香，精神也放松了许多。拖开办公椅转了个圈，下场会议的资料做了三分之一，苏沐秋悄悄叹了口气，还有一个下午时间拉数据，应该来得及。
　　正准备开始着手工作，HR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说你跟我来一下。
　　办公室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没有人开口，只是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之前就有过传言，说Boss格外欣赏他，可能会破例留用，这在他们公司来说可是个大新闻。
　　苏沐秋却对这些流言蜚语没有一点兴趣，只觉得做资料的时间又减少了，心里有一百万个不愿意，却还是听话地站起来走了过去。一路上不免再次被一堆复杂的眼神洗礼，其中有恋恋不舍，有羡慕嫉妒，还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恶意，挺别扭的，但是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先坐，Boss等会儿就来。”HR微笑着招呼他坐下，“沐秋啊，本来呢公司规定是不留用实习生的，但是你的努力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经理和总部协商过后，决定给你一个留用的机……”
　　苏沐秋非常惊讶，惊讶之后却摇摇头：“谢谢，不过不用了。”
　　这次轮到HR露出惊讶的表情，苏沐秋的状况她是了解的，无亲无故孤身一人在H市，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简历上也贫瘠如荒漠，还要求工资现金决算，如果不是之前旺季着急用人他们根本不会聘用他。
　　相处几个月，作为公司的人事，她其实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虽然有时候挺不思进取，但是待人处事却非常真诚热情，工作也完成得很好，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这个年纪难免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不思进取到这个地步可就有点过了，于是她开口劝道：“成为正式员工之后就能享受公司的福利了，除了五险一金，达到一定……”
　　“我知道，”苏沐秋笑起来，整个人表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稚气，“我知道，可是我还有……还有些其他的事想做。”
　　“你想去全职打游戏？”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苏沐秋是楼下的网吧的常客，下班就沉迷在一个叫做《荣耀》的游戏之中。
　　苏沐秋垂着头，几个月没有剪的刘海盖过了眼睛，看不清表情，不过长时间的沉默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你现在这个年纪这个水平还做什么梦呢？现在也到了要安定下来的年纪……”
　　“他们说得对，其实我除了打游戏什么都不会，”苏沐秋忽然抬起头，“而且不仅是因为这个游戏，我只是不甘心想试试，大不了就是从头再来，您说是吧？”

　　两天后，苏沐秋交接过手头的工作，领完工资就离开了这栋收留了他几个月的写字楼。
　　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却并没有轻松的感觉，他想起小时候离开孤儿院的那天，似乎也是这样一个秋日，最后一波热浪汹涌而来，烈日当头，晒得人脸颊发烫头脑发晕，他牵着沐橙的手，不知道该带她去哪里，离开的念头却无比清晰。
　　不过与那时也有些不同。

　　到萧山体育馆时才下午三点，苏沐秋背着包溜达到嘉世大楼附近，远远的隔着几十米保安就盯着他了，他只好摸着鼻子绕大楼转了几圈就离开。
　　之前查过这附近有间网吧在招网管，没走多久就到了这家兴欣网络会所，苏沐秋又转身看了眼嘉世大楼，才推开门走进去。
　　网吧空调效果很好，只穿短袖还有点冷。苏沐秋四处打量了一下，网吧挺大，不止有一层，机子排得并不紧密，看起来比嘉世还舒服，吸烟区和非吸烟区分开，两边坐的人都不少……
　　“要开机子吗？”前台小姑娘看他站着不动，出声问道。
　　苏沐秋收回视线：“请问你们还招网管吗？”这地方包吃包住，重点是离嘉世近，他很是心动。
　　“不知道，你去问问老板娘吧，”小姑娘手一指，“就B区29号那个。”
　　苏沐秋道了声谢就过去了，B区29号坐着个扎高马尾的女人，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下噼里啪啦动作不停。
　　走近一看才发现她玩的也是荣耀，好像还是他没下过的副本！
　　苏沐秋一时也忘了自己的来意，搬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下的是百人本，虽然剩下的人不多，枪林弹雨的看起来还是有点乱，看技能她玩的应该是枪炮师，苏沐秋看了会儿才知道这人叫逐烟霞，前面还顶着公会的名号。
　　嘉王朝！
　　一股亲近感油然而生。
　　可惜没看多久，逐烟霞最后一点血被boss带走，退出了副本。
　　“好可惜……”苏沐秋感慨，她要是再早两秒操作就能撑到下一轮了，他还只在攻略里见过空中陵墓的第九关呢。
　　“是啊，”女人一脸惋惜，好不容易到了这里，结果死在这关，实在有些不甘心，不过比从前进步大多了，她安慰自己。
　　女人一推键盘站起来伸个懒腰，这才发现旁边坐了个人一直看她，她问：“你也玩荣耀？”
　　“当然！”苏沐秋答得飞快。
　　“哦，哪个区的？”她又问。
　　“一区的，有几个副本记录还是我刷的呢。”苏沐秋说。
　　她狐疑地打量了苏沐秋一番，说：“是吗，你玩荣耀多久了？”
　　“快三年了。”苏沐秋骄傲。
　　“小弟弟，做人要诚实。”女人有点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人，荣耀开服快十年了，在一区那可都是骨灰级的玩家，还破过记录，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很高大上。不过要在一区混好歹也要有个七八年的游戏龄吧，不然就是买号，这个牛吹得也太没技术含量了。
　　“……”苏沐秋一下子有点泄气，不过很快振作起来，“算了，请问你就是这儿的老板娘吗？”
　　“是啊。”她答。
　　“你们这儿还招网管吗？”苏沐秋问。
　　老板娘沉默了一会儿，说：“招是招……不过我不招童工的啊，打零工也不行。”
　　“噢，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成年啦！”苏沐秋说。
　　“你真成年了？”老板娘怀疑。
　　“千真万确！”苏沐秋从包里拿出张身份证递给她，按照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他都二十五了。
　　“苏……沐秋？你这证件……”老板娘比对了一下照片上的人和眼前的人。
　　苏沐秋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想让自己显得有底气一点。
　　“快过期了吧？”她说。
　　“……呃，等过期了就换。”苏沐秋说，默默把悬起来的心放下。
　　“那好，我这里一个月三千，每个月十五号发，早晚班轮着上，有问题吗？”
　　“我看到招聘上说包住的？”苏沐秋问，工资他倒不是很介意。
　　“包。”
　　老板娘名叫陈果，说平时随便怎么喊都行，苏沐秋就跟着从前嘉世的习惯喊了陈姐。陈果刚下完个百人本，没什么精力继续，索性带他去看了包住的床位让他先把行李放放。

       网吧的员工除了陈果和唐柔，其他都住在附近的小区里，老板娘在那里租了个套间，套间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布置也和她的网吧一样落落大方，每个人也都能有自己的私密空间。
　　“最后一个床位，可便宜你了。”
　　陈果带他转了一圈，又领他回到网吧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说平时没事的时候可以上上网不收钱，但是要以工作以客人为主，苏沐秋自然是满口答应。
　　大概熟悉了情况，陈果说请客吃晚饭给他接风，饭点前让他自己转转，吃完后就正式开工。苏沐秋打了台空机子坐下，陈果总觉得他长得像什么人，一直跟在他身边看他的脸，只见他拿了张账号卡就准备开电脑登陆荣耀。
　　“你还真玩荣耀啊？”陈果惊奇，她还以为这小子是为了应聘跟她套近乎呢 
　　“我真玩。”苏沐秋有点哭笑不得。
　　“真是一区的？”她问。
　　“是的。”
　　“那你叫什么？”她又问。
　　“秋木苏。”苏沐秋想了想，报了个最有名的号，不过现在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也不多了。
　　陈果觉得有点耳熟，正好他旁边的机子没关，她随手一查，果真有这么个刷过记录的人，当时副本队里的阵容还挺华丽的，什么一叶之秋都在里面……
　　！！！
　　“你认识一叶之秋？”陈果眼冒金光，能跟一叶之秋一起下本，还下过几次本的，绝对是大牛中的大牛啊！
　　“认识啊。”苏沐秋漫不经心地答，不仅认识，那家伙还住他家呢，除了打游戏什么都不会，又长着一张嘲讽脸，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看到就讨厌。
　　不过说是这样说，现在还有点想念他的垃圾话，苏沐秋想着，恹恹地插卡。
　　“你又吹牛！”陈老板看清那卡的名字气死了，这人根本不是秋木苏，是个九区的号，叫什么“吧啦啦小小魔仙”，什么高手，一看就是脑残小学生。
　　苏沐沐一愣，又解释：“秋木苏在一叶之秋手上。”
　　陈果再次用鄙夷的眼神扫射他。
　　苏沐秋无法，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她看了一张他和苏沐橙的合照。老旧的手机像素很渣，但还能认出他们来，原本是三人合照，考虑到叶修情况特殊，两个月前申请苏沐橙粉丝后援会时把所有合照里的叶修都给裁了，这时给陈果看的就是裁剪版。
　　陈果激动地抓过手机，这是小时候的苏沐橙吧？她们后援会也是两个月前才搜罗到苏沐橙小时候的照片，库里可没这张呢！
　　“你认识苏沐橙啊！”
　　“我是她哥哥。”
　　“……就是长得她有一丁点像，你以为随便P一张合照就能骗过我了？”陈果一脸你哄小孩呢，又挥挥手表示不跟他一般见识，“好了说了聘你就聘你，你不用再刻意讨好我了！”
　　“……”天地良心，他这可真不是刻意讨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