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就靠我们自己

金丝雀

17-

秦勇派来的人任务完成得不错,至少让白旗冰能用的人越来越少,进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的目的可不是杀死老白,仅仅是在这段时间将其困在狱中,待他清理完剩下的人,就不怕其他人不给他秦勇面子,到时候白旗冰如何还不得看他秦勇脸色?

成败就此一举,白旗冰也打算放手一搏。

日子近了。

叶修的精神紧绷起来,整座监狱弥漫着种山雨欲来的气愤,每个人带着自己的目的虎视眈眈地盯着其他人,只有一个人怡然自得,还在在享受着监狱里安逸宁静的生活。

“不躲我了?”叶修看着迎面走过来像是打算坐下的苏沐秋无奈地说。

苏沐秋端着餐盘哼着歌,眉眼弯弯,心情很好。他停在离叶修的桌子大概五步左右的地方,歪着脑袋问:“我什么时候躲你了?”

叶修仔细想想,确实不一定是在躲,只要苏沐秋呆在普通囚犯不能去的地方,叶修就没办法找到他,毕竟有特权的只有金丝雀,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犯人而已。

“我以为你还生气呢。”叶修眼神移开。

“难道从前的我是那样小气的人?”苏沐秋在叶修对面坐下来调侃,“不用跟着你的大哥了?”

“用完就被扔了。”叶修爽快地承认自己对老大来说毫无价值的事实。

苏沐秋也笑了,没什么诚意地安慰他:“没关系,老大多的是,这个不要你还有其他人。”

叶修放下勺子:“话是这么说,你要我吗?”

“我又不是什么老大。”苏沐秋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塑料勺子在食指与中指间转了一圈,问:“你喜欢我?”

叶修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算是合适的答案,现在跟苏沐秋说话总感觉如履薄冰,生怕一言不合又产生误会,于是他反问:“这就是你这些天的新发现?”

“你爱我。”这次是陈述句,苏沐秋从叶修盘子里挑了一勺青豆到自己嘴里,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叶修,叶修却感受到一丝压力,他抬头四处看了看,其他人都有自己的话题,没有人注意这个角落里发生的小事,这让他稍感安慰。

“太自恋了吧?”叶修笑。

“你的眼睛一直跟着我,就算你的老大,”说到这里,苏沐秋顿了一下,“就算没人命令你这么做。”

“是的,我爱你。”叶修思考了几分钟,决定不再跟着绕圈子,他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青豆全都舀出来放到苏沐秋碗里,“我爱你,那你呢?”

“我不知道,我已经不记得你了。”苏沐秋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就像碗里的蔬菜本就是他的一样,“这是这里唯一能吃的菜,我有时候都想自己去厨房做了。”

“你做菜是很好吃。”叶修说,从前家里都是苏沐秋做饭,虽然比不上外头的顶级大厨,但家的味道却能让普通的菜式变成美味佳肴。

“是吗?”苏沐秋笑眯眯地接受了称赞,“这么夸我,就不怕你的老大再也不用你?”

“恐怕他应该已经无瑕顾及我们了。”叶修也淡定起来。

“看来你已经去过图书室了。”苏沐秋对叶修的回答还算满意。

“是的,想见你,你不在,就翻了下你想让我看的书。”叶修已经肯定,苏沐秋是故意的,只是他的目的还不明确。

“很好。”苏沐秋点点头。

自从食堂的那一段对话之后,苏沐秋跳过不愉快的一夜又恢复了从前的状态,既不十分亲近,又不太过疏离,保持着完美的距离。本来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发展,从前的苏沐秋也从不记仇,可叶修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有一天晚上苏沐秋主动提起他不对劲的原因:“我真的认识你吗?”

距离熄灯还有十分钟,这样直接的问话倒让叶修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俩之间只要把问题说开,再激烈的矛盾都能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案,只要苏沐秋愿意交流他就有自信让他再次相信自己。

“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他双手枕着脑袋,控制自己不去看苏沐秋,尽量降低他对自己造成的影响,让自己不再处于一个相对弱势的地位。苏沐秋这个人,从来只会利用对手的弱势,毫不留情地进行打击,在被他归为朋友之前任何的示弱都不会引起任何的同情,从前是他的方向错了。

“我也不确定。”苏沐秋摇摇头,“我失忆了。”

又是这样的回答,一旦叶修试图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苏沐秋就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他虽然很少发脾气,但是长期的失落也会让人情绪不稳定,况且最近本来就神经过敏,暂时不想理他,叶修就翻了个身面对墙壁。苏沐秋却并不罢休,他光着脚踩着地上,一步一步走到叶修的床边停下来。

听着苏沐秋走动的声音,叶修忽然想到了猫这种动物,他的步子这样轻,像猫一样优雅,让人想用张开双臂拥抱他。

“你为什么要生气?”苏沐秋在他背后坐下,像从前那样拿他的脊背当垫子。

“我没有生气。”叶修闷闷地说,其实他俩很相似,只有在对方身边才能全然地放松,做最真实的自己,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相遇该多好。

“那你转过来看看我。”苏沐秋笑着说,边说边躺下去撩叶修后脑的头发。

叶修意识到自己正跟失忆的恋人较劲,这实在是件幼稚到极点的事,他谴责自己的失误,决定抓住苏沐秋的让步两个人好好谈一谈,一转身唇上却印上柔软湿润的东西。

苏沐秋的吻技比从前没有丝毫长进,他还是只用舌头舔舔对方的唇,比起亲吻更像是小猫在撒娇,叶修一下子就心软了,托住恋人的后脑加深这个吻,暧昧的喘息在这阴暗的封闭空间响起。

“你硬了。”苏沐秋从过于激烈的亲吻中挣脱出来,不怀好意地用膝盖轻轻碰了碰劣质布料包裹住凸起物。

叶修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眼睑,问:“你点的火你负责吗?”

“这位先生,我们才认识几个月。”苏沐秋往后退了点拉开他们的距离。

“撩完就跑,”叶修失笑,“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就随便试试,看来你要不是禁欲太久,要不就是真的爱我。”

“那你觉得是哪个呢?”

“可能都有吧。”

叶修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比年少时候多了淡定,却仍旧那样吸引他,对视就像做爱一样,他情不自禁地说:“再唱唱那首歌吧。”

“什么歌?”

“这几天常哼的。”

“这段旋律一直在脑子里转,”苏沐秋回忆了一番,“是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算是吧。”那首歌对他们来说的意义特殊,苏沐秋忽然哼起来让叶修有一种他恢复记忆的错觉,但是从他的行为能看出来那只是错觉。

苏沐秋没有回应叶修的要求,他平躺了下来,右手悄悄握住了叶修的手,食指在他的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在想什么?”叶修感受到他的不安,问道。

“在想我们马上就见不了面了。”苏沐秋闭着眼睛,看不出情绪。

他确实比从前更懂得收敛情绪了,叶修想着,他回握住苏沐秋的手:“你相信我吗?”

“什么?”苏沐秋疑惑地睁开眼看向叶修。

“我们很快能再见面,你不属于这里。”叶修说。

“你能把我弄出去?”苏沐秋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你知道谁一直暗中看着我么?”

叶修的手动了一下,提起苏沐秋独自度过的这八年,他的心脏总是不合时宜地乱了节奏。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一直没有越狱?”苏沐秋问道。

叶修确实想知道答案,但此刻沉默才是最好的回应方式,他只能更用力地握住恋人的手,这样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外面有人在看我,当然五年前对我来说这就不是大问题了。现在我只是有些不确定,在这里呆了八年,我的父亲母亲可能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外面可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不知道是不是还能适应外面的生活。有些可笑吧……”他的语速很慢,笑着自嘲,却让听的人心痛。

“不可笑,一切都会好的。”

囚室的灯按时熄灭,苏沐秋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床位,叶修却拉住他的手把他带回床上。两个成年男人睡一张床十分拥挤,只能侧着身子,叶修的手揽着苏沐秋的腰,可能是因为方才的坦诚,苏沐秋的态度变得缓和许多,没有拒绝这样的亲你。

失忆也没有关系,苏沐秋可以从头再来,他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只要人还在就好,叶修入睡前这样想着。

确认叶修已经被误导,苏沐秋将自己的最后一站定在医务室,既是过来拿东西,也是向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朋友道别:“我要走了。”

“真的不能交个朋友吗?”狱医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悦地问。

“你知道的,”苏沐秋微笑,“我来只是道别而已。”

“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别人?那个看你不顺眼的警卫一定会全天24小时跟着你让你没有一丝机会。”

苏沐秋没有说话,抚摸着那把造型奇特的伞居高临下地望着狱医。

狱医却在这紧张的时刻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再那么古怪,但仍然让人觉得不舒服:“不要这么紧张,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就是这样我才不太想和你牵扯太深。”苏沐秋在狱医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他不介意狱医的威胁,只是对这样的对话感到厌烦,“如果我真的想走,谁能拦住我呢?”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这群废物是怎么把你逮进来的。”狱医向来不屑于掩饰自己对无能者的鄙夷,他同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翘着腿闭目养神,脚尖一下下点着桌子,“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苏沐秋说,“希望你也遵守你的承诺。”

“当然。”

“我还是不懂,现在的你究竟和八年前有什么不同,你还是没有想起来不是吗?”

苏沐秋沉默了有半分钟,说:“我只是相信我自己。”

既然他不愿意细说,狱医也不再过问,他打开自己的抽屉扔过去一张名片:“给你推荐个朋友,以后在外面或许用得上。”

狱医的朋友想必也不是正常人,名片上已经布满折痕,显然对狱医来说并不是重要的东西,苏沐秋看着简单明了的介绍,把那人名字念了出声:“方士谦?”

“四处交流的时候认识的,从前是警察,放心放心,现在不是了,技术不错,目前是无业游民,遇上什么不能去医院的伤都能找他。”

苏沐秋不甚赞同地盯着狱医:“我可是个良民。”

“看起来不像。”狱医毫不留情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毕竟你不是什么正常人。”苏沐秋回。

“随便你了,总之希望你的相信是有根据的,”狱医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么,尽情飞吧,我的小鸟。”

苏沐秋看着这八年来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他入狱的那年这个人只是个实习医生,主要来研究犯人的心理状况,遇上苏沐秋的时候他对他失忆的原因好奇到近乎狂热,甚至在实习期过去后决定留在风笛监狱,拿着微薄的工资就为了研究使人失忆的机制,这些年来也确实给苏沐秋提供过不少帮助。

“习惯真的是件可怕的事。”狱医边感慨着边把椅子转到床边,不知是在感叹未来还是过去。

苏沐秋对叶修的示好带有其他目的,不过不是为了求叶修带他出监狱,而是为了转移叶修的注意力,毕竟有个人成天盯着自己,对于一个准备越狱的人来说绝对是麻烦,况且遇上这个人之后意外太多,既然要走苏沐秋就要一次成功。

计划完美一点,再完美一点,总不会是件坏事。

一点点真实想法,一点点虚假信息,再加上一点点运气,赌自己从前和这个人真的有过什么,昨天晚上多是临时起意现场表演,那样比事先设想好的剧情更能让人入戏,接吻的时候也好像真的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至于路线,苏沐秋也提前踩过几次点,一路走出去如入无人之境。

警卫们对苏沐秋的行踪毫不在意,他是让人又爱又恨的犯人,爱在其规规矩矩不挑战权威,恨在其享有特权不把人放在眼里,可是无论犯人还是警卫都将其视作烫手山芋,希望他能早日离开风笛监狱,以任何一种方式。

依靠别人、等别人拯救可不是他的作风,无穷无尽的等待只会使人疯狂,他从来都是靠自己的。

苏沐秋几乎是大摇大摆走出监狱大门。

全国各地这样越狱成功的不是没有,只是风险太大,而且不太可能出现在风笛监狱——这间监狱建在郊外,附近没有适合的藏匿地点,连车也走得比较少,即使侥幸躲过了永不停歇的探照灯,在那条笔直的公路边穿着囚衣走来走去,也会很容易被人发现。

好在苏沐秋不是普通人,他走出来不久就有一辆灰色的跑车开过来在他身边停下,而他自然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同样的结果,不同的条件。

三个小时之后,白旗冰的计划才会开始,不过注定以失败告终,H市的毒品交易终究是秦勇的,等叶修结束卧底任务回到囚室,苏沐秋已经在岳理的写字楼里坐下与秦勇面谈了。

和秦勇的联系比叶修入狱早,起初苏沐秋只是顺手维持监狱的平静,当作对自己特权的回报,而叶修的出现让他渐渐找回过去的自己,让他产生了回到正常社会中的欲望,也同样是叶修让他意识到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苏沐秋。

李的自杀确实和苏沐秋关系不大,那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越狱的路线,没有时间考虑其他,等到策划得差不多时他就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叶修,那就像是一种本能,没由来地催促着他与叶修分享自己的一切,一起判断选择是否明知,如果不是那人偶然给他泼了冷水,他很可能就把重要的越狱计划告诉了一个怀疑他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有些后怕。

监狱的经历改变了苏沐秋,他很难再相信别人,而且只愿意让自己保护自己——当软弱成了习惯,人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所以他拒绝依靠,可面对叶修他居然差点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原则。那晚之后,他其实感激叶修的失言,虽然被质问的时候是有点生气,不过最后想想好像也没有说错,他们都是秦勇的帮手,叶修的指责不算冤枉了他。

走到如今这一步,也没有回到联盟的道理,苏沐秋不知道以后他恢复全部记忆时会不会后悔,此刻他只是想一个人活下去而已。

从小到大,苏沐秋并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他的愿望就很简单,只是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至于做好人还是做坏人,一点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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