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归矣

讨厌鬼与万人迷

21-

无论愿意不愿意，只有这个叫做兴欣的公司给了回复，一向心宽有戏就演的叶修同志没什么心理障碍，还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倒是那个助理苏沐秋一路愁眉苦脸，像是要去荧幕里丢人的是他一样。

全能苏助理稳稳当当地坐在驾驶座上，思考人生哲学的问题，他以为这三年他已经学到够多，能够彻底融入世界了，可是没想到现实就狠狠地打脸，可他实在想不明白，整成一样的脸有什么意义，难道观众喜欢的就只是一张脸吗？

司机在一栋老爷楼门口停下来，苏沐秋震惊地看着比自己从前的家还要破旧的筒子楼，反复问确定是这里真的没有走错吗，司机师傅不耐烦地操着方言说就是这里没错，苏沐秋还是难以置信，要不是师傅的表还没按下去车费蹭蹭地跳他恐怕还得问上十几分钟。

叶修朝窗外看了一眼，确实不像个正经娱乐公司所在的地方，只是他没有苏沐秋那么惊讶，见识过的东西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电梯前摆着维修中的牌子，两人一前一后往邮件里写的楼层上去，苏沐秋戴着他的地摊货墨镜走在前面，叶修的步子稍微慢一些，他看着楼梯扶手上的灰尘，深深觉得这是一栋适合拍鬼片的大楼，或者改成鬼屋都能比办一间娱乐公司要赚得多。

苏沐秋在七楼停下，他推开安全出口的门，走到大楼内部，走到贴着兴欣娱乐指示牌的宣传海报面前，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他再退后一步，又四处张望了一下，除了这里其他的办公室都是空的——难道，真的是这里吗？

透过玻璃门能看见沙发上正坐着两个女人，一个短发一个扎着高马尾，她俩正在聊天，扎高马尾的女人皱着眉毛似乎在抱怨什么，苏沐秋正犹豫着，后面的叶修跟了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先推门走了进去。

见有人来了，短发姑娘碰了碰朋友的手，然后站起来微笑着问：“是来试镜的吗？”

苏沐秋环视一周，斑驳的墙壁上还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连个前台接待的地方都没有，哪里像是一间有潜力的公司该有的样子，他深深觉得自己穿越了，不是穿越到车祸后八年，而是穿到他出生的那年——如今随便拍个网剧都能赚得盆满钵满的娱乐圈，居然还存在着经营得如此惨淡的公司，实在是苏沐秋没有预料到的。

还没等苏沐秋从复杂的情绪中走出来介绍自己以及叶修，高马尾女人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便嫌弃地挥手打发他俩说：“你跟叶秋长得差太多了吧，我们只要叶秋那款。”

要论跟叶秋长得像，全世界除了叶秋本人没有人能比叶修更像了，她居然说长得差太多？苏沐秋百思不得其解，要不是还有其他人在他都想挑起叶修的下巴比对比对了，难道说短短几天叶修变形了？接着，苏沐秋意识到这人也许是弄错了试镜的人选，大概戴着墨镜的他比较有明星气质，她给弄错了。

苏沐秋不得不卸下他的装逼利器，退后一步让叶修站在更显眼的位置：“不是我，是他来试镜。”

叶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扎着高马尾的女人就走到他跟前，盯着他的脸看了有近五分钟，叶修一直跟粉丝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几年还从没有被这样直白地被人盯着看，她像是要用眼睛扫描他似的，心里正不适应着就听她说：“不错，像叶秋，就你了，跟我走吧。”

叶修突然悟了，这哪里是什么试镜，就是看脸，脸过得去什么都不重要，他们要找像叶秋的人，其实这个角色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我来介绍一下，”苏沐秋强势插入对话，“这位是叶修，毕业于荣耀戏剧学院表演系的高材生……”

“你又是谁？”那女人不耐烦地打断苏沐秋，“我们只要照叶秋的演员，没有龙套的角色，尸体也没有。”

苏沐秋被这略带点鄙夷的眼神给噎住，他虽然没有出道，但好歹是表演系毕业的高材生之一，当年也是被嘉世争着抢着要签的响当当的人物，要是没出车祸现在搞不好比叶修还红，居然就这样被鄙视了？苏沐秋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的经纪人，苏沐秋。”叶修不得不出言为苏沐秋挽尊，以防金主大人猝死在现场，他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你还有经纪人啊。”那女人说道，语气非常之微妙。

叶修扔了个“我尽力了”的眼神给苏沐秋，苏沐秋露出了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

“行吧，你们先跟我来吧。”陈果招呼着，又对在一旁的短发女人说：“走吧小唐，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叶苏二人面面相觑，不过是乖乖地跟着走了。

往地下停车场走的路上，扎马尾的女人也给他们自我介绍了一下，她自己叫陈果，是兴欣娱乐的董事长或者CEO随便什么职位，总之是总负责人能拍板的，短发女人叫唐柔，是他们公司的员工。陈果是叶秋的脑残粉，自叶秋被陷害隐退江湖之后她就十分意难平，加之对现在市面上的山寨叶秋感到非常不满，所以决定为叶秋拍一部电视剧，算是略尽绵薄之力，这里只是她们暂时借来试镜用的，真正的公司在别的地方。

《霸道叶秋爱上我》是陈果特地请传说是叶秋老同学的人写的剧本，能够完美地表现叶秋的性格以及苏点，带大家重温记忆中的影帝，她对这部剧抱有极大的期待，所以在选角上也十分慎重。

“我看了那么多简历，也就你最敬业了，还知道要搜一下叶秋的简历复制粘贴一下。”陈果边走边抱怨道。

“这要感谢我的助理。”叶修瞥了苏沐秋一眼。

“现在市面上的那些都是什么鬼，一看就是不了解叶秋的。”陈果说道。

苏沐秋刚想自夸一句说自家艺人是原装正版是叶秋百事通，就听陈果继续道：“整容也得整得像一点啊，鼻子都是歪的还敢出门，还是你长得最像了。”

“哎不过你像是像，”陈果叹了口气，其实她还是不大满意，但是实在是没有更好的人选能给她圆梦，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就是你能不能多吃点，叶秋才没有腹肌呢。”

苏沐秋顿时笑喷了，刚才的不愉快一瞬间烟消云散，马上乐呵呵地跟陈果搭话：“有点肌肉不好吗，我看叶秋之前都像中年发福了。”

叶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沐秋。

“什么中年，”陈果也不满地瞪了苏沐秋一眼，“叶秋还没满三十呢！”

感情真是叶秋脑残粉，苏沐秋忙顺着她的话说：“是是是，叶秋哪里都好。不过说起来他刚出道的时候身材可好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聊起叶秋来果然打开了陈果的话匣子，唐柔对娱乐圈没兴趣，陈果正愁没人跟她聊叶秋，遇上苏沐秋简直是碰上知己，他们一路从叶秋出道讲到不久前上映的《八》，陈果义愤填膺地说那些说叶秋江郎才尽只能演一个类型的角色的影评人全都是瞎子，苏沐秋不时附和几句，像是二人英雄所见全相同，很快让陈果对他敞开心扉。

话题中心的叶修一句话也没搭，干脆闭目养神不费神瞪那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眼不见，心不烦，要是耳朵也能堵上就好了！

车停下来的时候，陈果依旧意犹未尽，解安全带时还说要带苏沐秋认识认识叶秋的老同学，那人知道不少叶秋的另一面。

苏沐秋自然满口答应，推了推正小憩着的叶修，两人下车，看到眼前的东西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兴欣娱乐招牌挺大，也确实是娱乐，不过是兴欣娱乐会所，听起来像间网吧，看起来也像间网吧，实际上它就是间网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假公司？！叶修用眼神质问苏沐秋，苏沐秋心里一凉想搞不好是传销，用眼神回复要不我们先撤吧。

“怎么了？”陈果见两人迟迟没有跟上来，转过身问道。

苏沐秋干笑了两声，说：“老板娘，这……好像是间网吧啊？”

陈果一拍脑袋：“忘了跟你们讲了，公司正注册着呢，这里是我名下的一间网吧，我们先在这边办公。”

“……”

唐柔进了网吧就坐到前台值班去了，还真是兴欣的员工，陈果带着二人走到二楼，说是要带他们见见编剧兼导演。

苏沐秋一抬头，从蓝灰色的烟雾中看到那位编剧的脸，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瞬间被大石头硬生生拽到了湖底，立刻低下头往叶修身后靠。

坏了，是个熟人，还真是老同学——关键这货不是说搬砖去了，怎么还成了编剧了？

魏琛叼着烟，跟陈果打了个招呼：“老板娘回来了啊！”

“不是说这里不能抽烟吗！”陈果不悦地说，想到还有外人在，她就没再出言教训魏琛，“喏，叶秋的人选我给找到带来了。”

“哦，容我看看。”魏琛叼着烟走过来，眯起眼睛打量叶修十几秒就说：“这个比从前的靠谱多了，看这鼻子这眼睛，整得很成功。”

叶修看着老熟人那张沧桑的脸，有种荒谬感。

魏琛毕业后在蓝雨娱乐呆了几年，资源不算很好，后来就渐渐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之中了，蓝雨一直力捧的艺人是喻文州和黄少天，这两位也没辜负公司的期待，这几年来各种奖项不断，至于魏琛，也没人在意他到底去了哪里。

“那这又是谁？”魏琛注意到另一个人。

“叶修的助理。”陈果说，“是个资深叶秋粉，你们可以多沟通沟通，给剧本提提建议。”

魏琛绕着苏沐秋走了三圈，咬着半截烟头打量他三分钟有余，才摇着头说：“啧，看来你们的准备做得挺充分的啊，上都能给你们翻出来。”

“呵呵，老魏。”苏沐秋跟这人打了声招呼。

魏琛又愣了一下，然后使劲抽了口烟，嘿嘿一笑：“想不到现在还有人认识老夫，老板娘这次找的人挺靠谱的嘛。”

吐出来的烟气正好喷在苏沐秋脸上，苏沐秋差点没忍住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