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归矣

珊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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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秋在厨房喝下一杯酸奶脸上的热度才稍稍退下来，帮叶修拿了一杯，回房的路上却被妈妈拉住一起看电视剧。手里的酸奶只好他自己喝了，想着等下再去给叶修拿，苏沐秋咬着吸管看着，这部剧最近很火，群里也有不少剧情讨论女生们都很喜欢里头的一对CP，此时正放到两人约会，苏沐秋只觉得里头两个人实在太黏糊了。

“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妈妈问。

“嗯……”突然被问到苏沐秋有些尴尬，考虑到家长的接受程度，他斟酌了十几秒，“可能是一对吧。”

“他们是两个男人吧。”妈妈说着，看向苏沐秋，“两个男人能是一对吗？”

危机感浮上心头，苏沐秋嗫嚅：“我、我不知道……”

“他们的父母一定会很伤心吧，”妈妈继续说，“如果更不幸一点，两个人来自同一个家庭，他们的父母又会怎么想呢？”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苏沐秋一下子如坐针毡，被强行忽视的问题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跟叶修的感情，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极为不合适的，可是他还是没有禁受住诱惑。

“沐秋，你不像叶修，你总是很听话的。你们还小，做些荒唐事也只是图一时新鲜，现在改正还来得及，”妈妈没有说得太直白，只是两人都知道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清楚了，“我没有告诉爸爸，他知道了就不止是这样了。”

苏沐秋低着头，无形的绳索已经将他五花大绑，绳索另一端的巨石拉住他不断下沉，他没有招架之力，也没有反抗之力。

我什么，我没有？不，我有……

那么能说什么？

苏沐秋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窒息，喘息都费劲所有的力气，更别提思考，妈妈最后让他好好想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把沐秋装进冰箱需要几个步骤？第一步，打开冰箱；第二步，沐秋自己钻进去；第三步，关上冰箱。”

等了许久的叶修破天荒讲了个冷笑话，苏沐秋却连笑一笑的力气都没有。

“好好想想”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命令，叶修倔强不会退让，所以才从他这边下手，苏沐秋明白这一点，他在犹豫，但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在乎，他在乎叶修，同样在乎他的父母。

该怎么做，苏沐秋已经很清楚，就算磨蹭到十月，说不出口的分手终究还是要说出来：“我们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哪样？”叶修并没有意识到苏沐秋在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苏沐秋躲开叶修的亲昵动作。

“……”叶修一愣，“今天不是愚人节吧？我看看，今天是你的生日呀。”

“我是认真的，”苏沐秋说得格外艰难，“你不是问我许的什么愿吗？我希望，我们不要再在一起了。”

叶修问原因，苏沐秋语无伦次地列出种种他自己都无法被说服的借口，被叶修冷静地一一击破，真正的原因他却不能说出来，两个人都有些不耐烦了，对话逐渐升级为争执。

在叶修说他是庸人自扰后，苏沐秋口不择言：“你当然能任性，谁会不先考虑你，我又不一样！”

说完苏沐秋便后悔了，好在叶修并没有多想，只以为苏沐秋是在说自己性子随意不顾及别人，回他说是他自己乐意活在别人眼光下。苏沐秋委屈极了，他向来是说不过叶修的，可是难道他就不难受吗？其他人他可以不在乎，父母又不是其他人，叶修什么都不知道才能这样理直气壮地指责他，可他还是不想让叶修跟父母起冲突。

这些天来积攒的压力终于爆发出来，在跟叶修的争吵之中彻底释放，苏沐秋自己都没想过他会丢脸地哭出来。

叶修有些慌了，这大半年他跟苏沐秋斗过无数次嘴，可从没把苏沐秋弄哭过，脑子空白一阵子才手忙脚乱抽了几张纸去擦：“哎，别哭了，是我错，我不懂未雨绸缪……”

他很少安慰人，这时候绞尽脑汁说了一堆，逻辑都被丢到九霄云外，满脑子只想让恋人别哭了。

可苏沐秋压根儿没听见，他还深深陷在这段时间的委屈痛苦里，叶修说得口干舌燥，比刚才辩论还累，还一点效果都没有，索性也不说话了，一个默默流泪一个默默递纸巾，等苏沐秋眼睛红红鼻尖红红停下来，叶修已经叹了无数口气。

苏沐秋看着叶修，叶修又叹了一口气，努力心平气和地说话：“我错了，我们不早恋，等我成年再恋……”

苏沐秋继续看他。

叶修挠挠头，没办法只好再改口：“等我们上大学——好了好了，等到五十岁，五十岁再在一起，总不是早恋了吧？”叶修都有些自暴自弃了，如果苏沐秋真这么在意的话，说得晚一点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们总是在一起的。

苏沐秋还是不说话。

“真是的，这么点事，哭什么呀……”叶修没忍住吐槽，绝口不提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多蠢，可能恋爱的人就是会智商下降。

“你懂什么？”苏沐秋终于开了金口，心里还有些小小的不忿，叶修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嘲笑、指责他，真是太过分了，可过了几秒，苏沐秋又觉得叶修不知道真好，真的很好。压力大的时候甚至做过噩梦，以母亲的告诫为开端，以父亲的暴怒为终结，穿插着遍体鳞伤却毫不退让的叶修，那是苏沐秋最不愿意看到的发展。

“那我们现在……分手了？”可叶修还是不甘心，“要不明天开始吧？”

苏沐秋沉默了一会儿说好，他也是舍不得的，可是想到父亲母亲，叶秋跟沐橙，他就坚定不起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向所谓的标准答案看齐。

他十八岁，叶修才十七岁，他们在一起真的是认真的吗？真的是打算共度一生吗？就像妈妈说的，他们是兄弟，即使不在一起这辈子也是牢牢联系在一起的，真的有必要发展出这样的关系吗？小小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是新鲜还是叛逆，根本无法分辨。

苏沐秋无法证明，但心底里还是倔强地认为他们之间就是爱。

“那再亲一下。”叶修说着，没等苏沐秋同意，就在他唇上啾了一下，不过也没敢再干什么，单纯碰了碰，不到两秒。

苏沐秋脸红得透透的，叶修的嘴唇很软，轻轻地，点到了他的心坎上，甜得整颗心脏都要化开。

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那么开心，那种让周围的一切都发光的感觉，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给，怎么会只是好奇或叛逆呢？

“不知道你坚持个什么，”叶修不知道苏沐秋的想法，脱力般地躺倒在床上，“现在还是以后有区别吗，我们本来就每天都在一起。”

苏沐秋跟他并排躺下，手枕在脑后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