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归矣

少年游

　　仙家的寿命与天齐，苏沐秋以为自己必定能活成一只老凤凰，可惜在他为凤凰真身美滋滋了没多久，就被天降的一道雷劈成了叫花乌鸡。
　　简而言之，苏沐秋被雷劈死了。
　　凤凰一族已销声匿迹上千年，对他们的记载也少之又少，就在苏沐秋以为自己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他又活了过来，不过是作为一颗蛋，被埋在凤巢某一层的泥土里。
　　动弹不得，还得被迫观看凤凰一族的纪录片，从上古时候开始，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得看，对于生性好动喜欢冒险的苏沐秋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你不如杀了我！”叛逆小蛋要造反。
　　“等你能自己破壳了就放你出去。”族长残留的神识居高临下地看着试图打滚的唯一一颗活蛋，心里无奈却也只能维持面上的严肃。
　　“太过分了，我被埋在土里怎么破壳！”苏沐秋泣血控诉。
　　“谁让你自己不中用，区区天雷也劈得死你，你需要不断提高自己的灵力，”族长说道，“把你埋在这里是让你吸收我们凤巢的灵力，不然让你自己孵化得耗个上亿年内。”
　　“谁来救救我！”苏沐秋心知族长所言不虚，可还是嘴上不服输。
　　族长叹了口气，继续教给他凤凰一族的所有知识。
　　
　　在三界之外，还有许多不同的体系，有些地方的神灵长着翅膀，有些地方的有三头六臂，人族各不相同，妖魔亦有自己的特点，他们都在自己的体系中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只有极少数才能洞悉其他世界的存在。
　　凤凰一族便是少数之一。
　　当某个族群的存在已经危及到整个体系的平衡，他们只有两种选择，隐居或被消灭，龙与凤凰都选择隐居，不过隐居中的凤凰一族却偶然发现了其他世界。
　　不必再如同被囚禁一般隐居，不用行尸走肉一样生存繁衍，这让一部分神鸟心动不已。
　　其中一部分凤凰的确学习到运用不同元素的方法，跨越到天道脆弱的体系中一举成王，但是凤凰一族结局便是这死寂的凤巢。
　　隐居或者被消灭。
　　他们早该料到，却还是不惜逆天，妄图改命。
　　“我不相信什么天道，”苏沐秋打断族长的话，“这不过是个意外，而贪婪让你们没有还手之力。”
　　族长愤怒的情绪使整个幻境燃烧起来，烈焰袭来，苏沐秋却丝毫不畏惧。
　　“我们贪婪，难道你就不想成王？”族长问他。
　　“我会帮助你找到失落的族人，”苏沐秋冷静地说道，“但是是为了报答你牺牲自己的灵力教导我，而不是到异界成王。”
　　族长一愣，进而久久地注视着只有形成了单薄灵体的少年，整个幻境被某种力量扫荡而过，变得空灵起来：“你说得没错，即使都是凤凰，灵力也并非相同，强大的离开了，这凤巢也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了，是我太贪婪太急躁，才铸成大错。”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苏沐秋安慰道，他不忍心破坏这抹神识最后的执念，承诺道：“我会找到那些族人，告诉他们凤巢发生的事，至于他们是否会回来……”
　　“罢了，”族长摇摇头，“到你能去到其他界，还不知要几百万年。”
　　“……”
　　
　　苏沐秋领悟了跨界的方法。
　　是神游的时候不小心神识出去了一次。
　　那地方叫地狱，实在不是个美妙的处所，他兜兜转转很长时间，才在血脉的牵引下找到千年前来到此处的凤凰，可惜对方只剩下枯骨。
　　被发现的他受了点伤才侥幸逃脱回到凤巢，幸好出去的是神识，否则能不能回来都是未可知的，这事他没跟族长说，怕让人难过。
　　而族长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苏沐秋更加用心地修炼，炼化了灼烧着他的地狱火，可是此后的长进却十分缓慢。
　　族长也不难为他，终于在一次例行哭闹中，他一挥衣袖：“你连蛋都破不了还想出去玩，这样吧，我给你指条路，听说鲲最近在附近飞，你要是能唤他过来就出去玩一圈吧。”
　　苏沐秋在蛋里扯着嗓子喊了许久，差点放弃，才等到鲲来接他。
　　“以后好自为之。”临行之时，族长故作冷漠地说道。
　　“谢谢族长。”苏沐秋知道是他替自己召来了鲲，不过既然族长不点破，他也不主动点破，这么久来的照顾教导远不止一句谢谢。
　　族长含笑目送他远去，直到鲲远去，凤巢的中心之处轰然崩塌，而族长的神识亦消失在凤巢之上。
　　
　　苏沐秋只能看到蛋壳周围风景，不过这许多年没见过的云卷云舒亦让他乐此不疲。
　　他在凤巢太久了，久到忘记曾经在外的记忆，直到地狱火烧到他的神识上他才意识到，他的内心里还有两个牵挂。
　　如族长牵挂着凤凰一族一般，他为着自己的牵挂奋力挣扎，不愿还未重逢便死在异界。
　　他在思念着他的妹妹，还有他的好友，有杂念，所以无法进步。
　　苏沐秋在鲲的背上打了个滚，想象着自己孵化后寻找那两人的方式，突然天际闪过一阵异色，美得让他忘记思考，很快又只剩下一片金红色，如同火焰燃尽后，散落的金红色粉末撒在鲲的背上，美丽却又让人感到悲伤。
　　而更远处一阵微弱的哀呜，更让他感到莫名的心痛。
　　他突然想起族长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心中之人危在旦夕，你就不会无动于衷地说着都是你们自己的错，你也会如我一般疯狂，费尽心机只求那一丁点看不见抓不着的希望。”
　　叶修是龙，他本以为叶修不会遇到足以让却邪哀鸣的情况。
　　“帮帮我，带我去那个地方。”
　　他还不懂得如何与鲲交流，只能尽量尝试。
　　至少比什么都不干好。
　　苏沐秋不断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