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归矣

The show must go on

14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多钟，醒来后格外神清气爽，叶修睁开眼睛往斜对面一看，苏沐秋果然正捂着脸坐在床上冥想，也就是睡回笼觉，他觉得有点好笑，正想喊那人一声，就听老三小声沐秋沐秋地喊起来。通常苏沐秋这时候是有意识的，只是挣扎着不想睁眼，听人喊他只深深了叹了口气，老三立马噤声，倒是叶修看不过去，直接把那人叫醒了。

“有必要吗？”叶修看老三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有求于人哪！”老三面容愁苦，忽然眼睛一亮，“要不老叶你帮我劝劝？”

叶修摇头表示自己不掺合，拎着洗漱的东西往水池边去了，剩下老三眼巴巴瞅着颤巍巍从楼梯上爬下来的苏沐秋，后者下来之后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双眼茫然地四处看了看，好像是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老叶呢？”苏沐秋打了个呵欠往叶修床上看了眼，没找着人。

“在厕所洗漱呢，”老三说，“那个沐秋啊，我已经把咱俩这事跟组长说了，你可别反悔啊。”

“……”苏沐秋思索着自己似乎还没答应，但见老三这可怜兮兮的表情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皱着眉又思考了十来秒，终于犹豫着点点头。

老三的嘴一下子快咧到耳朵后边去了，为展现自己的诚意，他还特地给苏沐秋备好午餐，放在保温盒里就等他睡醒，此时便把他那粉嫩嫩的保温盒拿了出来。

苏沐秋见了不免嘴角抽搐，摆摆手说不用了让老三自己吃，老三则说是专门给他买的自己已经吃过，苏沐秋正为难着，叶修就从厕所出来，见状啧了一声说要下去觅食，正好方士谦发信息邀他一起吃饭，他随口问了句苏沐秋要不要一起去，苏沐秋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拒绝了叶修的邀请，叶修也不是很介意，只提醒他五点在排练室见面就独自走了。

既然已经答应，苏沐秋趁着吃饭的时间好好问了老三福利院那事是什么情况，这回老三讲得比较有条理，大概就是社团跟福利院联系到一个关爱孤儿的活动，院长希望能够办个合唱，让所有小朋友都能参与到活动中来，社团老大当初答应得好，一回头社团里没一个人愿意当合唱老师的，最后老三就成了那个可怜倒霉蛋。苏沐秋听完，觉得确实这个忙他的确可以帮，他从前加入过合唱队，对于该怎么教小朋友这个问题，即使没当过老师，心里也还是有个底。

“要不我们整支乐队去吧？”苏沐秋思考过后提议道，有其他三人在他也能更自如些。

“也行啊，我这就去跟组长说。”老三只要能把这烫手的山芋甩掉什么都能答应。

老三那边是完事了，乐队这边还得好好说道说道，苏沐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用来说服他们的演讲稿，怎么想都觉得要是聚在一起他们肯定是不会答应去的，吹得天花乱坠也没用，不如逐个击破，干脆就先从大Boss叶修开始。

叶修定力十足，任苏沐秋明里暗里暗示也绝不多嘴问一句要不要帮忙，苏沐秋只好挑明，老叶叶修轮番叫唤了一下午，叶修才终于点了点他尊贵的头代表个人打样只求苏沐秋能给他点清净让他把剩下的半节歌词写完，苏沐秋心满意足离开，去骚扰其他人，其他两人果然搬出队长的名号，一听队长都同意就没有拒绝的话可说了。

等到五点在排练室见面，先到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地问：“你们答应了？”

“……答应了。”他们又同时点点头。

“真要去？”方士谦十分勉强地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为准备小零食而姗姗来迟的苏沐秋好奇地接话。

方士谦向叶修求助，叶修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推开门：“到齐了就排练吧，时间有限。”

“……”

乐队这边是不情不愿地都答应了，可福利院那边就不太好接受了。

小黄鸭福利院的院长一见着那一车的摇滚乐队专业设备气得胡子都翘起来，拉过社团负责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时不时往这边丢个嫌弃的眼神，四人虽然听不清那边讨论到内容，可看看动作表情也知道院长对他们有意见，于是下了车也没过去自讨没趣。

这是公益活动，他们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没期待过受到热烈的欢迎，可待遇未免也太差了吧？

四人心里各有滋味。

那边社团负责人边说边冲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几人迟迟不动，负责人直接就喊了苏沐秋的名字。

被点名的苏沐秋同学也是骑虎难下。

“走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他给自己打了把气，往那边走去，脚步带风，“看我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念着你们！”

“谢谢你，我只想有福同享，有难你自己当就行了。”方士谦面无表情地说道。

“燃烧起来吧伙伴们，这可是我们首次面对上百位观众！”苏沐秋握拳充满激情地说道。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给上百位六到十五岁的小孩子们表演，摇滚乐史上绝对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搞不好苏沐秋就是为了名垂青史才拉着他们一起过来，另外三人却对这样的留名机会并不感兴趣。

“……”

看着突然燃起斗志的苏沐秋，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两个字：政委。

然而战前动员并没有什么感染力，诸位士兵仍旧有些无精打采的，他们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本来就挺滑稽的，面对着对方鄙夷的眼神就更不乐意。

方士谦用肩膀撞了叶修一下小声问：“我们究竟过来干什么的？”

“做志愿者。”叶修言简意赅。

“苏沐秋答应做志愿者，”王杰希分析，“可他不想一个人过来。”

方士谦扫视周围一圈，道：“你还别说，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是很奇妙。”王杰希答。

他们并不是不愿意做公益活动，只是要在孤儿院表演的确不那么“摇滚”，或者说过于“摇滚”会使院里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不适。

提起摇滚人们会想到什么？

性。

是不羁，是愤怒，是放纵。

摇滚乐传递的情绪引起强烈的共鸣，粉丝们亦为之疯狂，给乐手们带去金钱、财富、名声，这样的名利场以标榜“无拘无束”为荣，其中的一切都野蛮生长着。

尽管四人无意从中得到音乐成功以外的东西，但是他们无法改变其他人对“摇滚”这一标签的看法。

“我现在发现了，我们是来给你壮胆的。”在按部就班地重复同样的鼓点近一个小时后，方士谦在中场休息说道，“你要是不来玩乐队还挺适合去当幼儿园老师的。”

“你之前明明说他可以去当保姆。”王杰希补刀。

“三百六十行，苏沐秋同学干什么都行，”方士谦说，“只要别再折腾我们了！”

“行了，别吐槽了。”苏沐秋白了方士谦一眼，他冲已经在他们周围徘徊许久的小孩走去，问道：“怎么了，是刚刚教的歌曲有什么不记得的地方吗？”

小男孩扭扭捏捏“不是”了半天，突然指着某个方向问：“那个东西，我能摸一摸吗？”

苏沐秋一愣，顺着那方向看去只看见靠在墙边的叶修，他想了想问：“你是想摸摸吉他吗？那你得问问那位哥哥。”

对于乐手来说，乐器是他们珍贵的私有物，苏沐秋不能替叶修做决定，他带小男孩走过去，本以为他还会害羞，可他走到叶修身边后便坚定地说：“哥哥，我将来也要当个吉他手！”

礼堂里先是安静了一阵，又响起窃窃笑声，还有小声讨论的声音。

而小男孩眼神清澈，并不在意嘲笑他的人。

叶修微微一笑，对他说加油。

“那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吉他吗？”男孩后知后觉地脸红了红，声音都变得有些怯生生的。

“当然可以。”叶修把吉他递给男孩，“你知道该怎么拿吗？”

“我知道！我已经演练过很多遍了！”男孩说着，有模有样地弹起53231323，“可惜院长不许我们学吉他，说这是不好的东西。”

“有的人拿它做不正确的事情，但这并不是它的错。”叶修说道，“如果真的喜欢，就不要因为别人改变看法，坚持下去。”

男孩点点头，重复的最初级的指法也让他乐此不疲。

叶修时不时纠正一下男孩的站姿，还跟身边的苏沐秋打趣道：“比你有慧根。”

苏沐秋哼了一声，也没真把自己跟小孩子比较，只说：“你也舍得给他玩。”

“他喜欢就好。”叶修淡淡地说道，仿佛被男孩摆弄的不是他打工大半年攒钱买的电吉他一样。

其他对乐器感兴趣的孩子们也受到鼓舞，主动往有兴趣的乐器那边去了，四个人周围都围上了不同年龄的孩子。

福利院目的是丰富孩子们的生活，教合唱突然变成教乐器，在场的阿姨们也没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