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归矣

玫瑰少年

03

　　叶修转学过来是很突然的事，没有经过入学测试所以随机分到了一个理科平行班，他正式入学之前班主任还担心他会不适应或者跟不上，特别照顾把他放到班上最可靠的学生吴雪峰身边，谁知这小子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开学考一骑绝尘第一名，后来次次周考都名列前茅，不仅自己认真努力，还带动了班上积极学习的氛围。
　　27班的班主任是笑开了花，竞赛班高考班的老师和学生可就压力山大，年级第一长期被一个平行班的转学生霸占，还是那种压倒性优势霸占，平时自命不凡有些小骄傲的学生们可不是憋屈得很。
　　考虑到因材施教，把叶修放到平行班怕是有些大材小用，原本分科后是不允许班级调动的，年级讨论后特地破例允许叶修转班，班主任虽然舍不得，却也不愿耽误学生前程，于是十二月初教导主任亲自找上叶修。
　　“你想不想去高考班或者竞赛班？”教导主任问。
　　叶修正被班级圣诞活动折腾得心力交瘁，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问话人。
　　“你的优秀大家看在眼里，”班主任解释道，“年级破例给你一个机会转去高考班或竞赛班，你想去吗？”
　　“为什么要去？”叶修问。
　　“这两个班教授的内容更深更广，”教导主任嘴角抽搐，“在那里你能学到更多东西。”
　　“可以不去吗？”叶修看向自己更熟悉的班主任。
　　班主任心情复杂，百感交集，看了无语的教导主任一眼：“当然可以，不过只有这一次机会，拒绝了以后再想转就不行了。”
　　“知道了，在哪都一样，不需要转班这么麻烦。”叶修答道。
　　“你就不想再了解了解情况？没有其他问题？”教导主任看他们讨论许久的方案被人因为嫌麻烦轻飘飘拒绝很是不甘心，人连了解都不想了解，直接表明哥在哪都一样第一，他也的确证明了自己，这让教导主任又是想让他转又不想让他转，生出种又爱又恨的感觉来。
　　“我是有个问题。”叶修顿了顿。
　　教导主任干咳两声摆出权威的模样，拒绝了再想要求可不是能那么轻松的。
　　“那个圣诞赠言可不可以不写？”叶修问。
　　教导主任疑惑，班主任尴尬笑笑，坚定答：“不行。”
　　
　　圣诞赠言是27班的传统，要求所有学生给全班其他人写一页纸的心里话，去年是要求挑十个同学来写就行，结果是有人收到的赠言一个活页本装不下，有人一整本却只夹了寥寥几张写了字的纸，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就是这样，于是今年班主任提了新的要求，每个人都要给其他所有同学写赠言。
　　高一结束时分班，不过附中里选理科的占大头，27班里大部人是互相熟悉的，班主任是想趁此机会让班级融合得更快，可这就苦了从其他班转来的同学，对于叶修这样彻头彻尾人都没能认全的新人来说，给所有同学写赠言更是难上加难，他只好打印出一张名单表，一个个边认人边顺着写下去。
　　有些人也会选择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什么你是好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话来搪塞过去，叶修却不想这样做，一是很多人各种明示暗示表示自己写了很多真诚的话希望叶神也能认真给他们回应，二是叶修从小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许他敷衍别人。
　　除了写作业，叶修下课后几乎所有时间都耗在这东西上了，以致于班上甚嚣尘上的各种八卦都没能入他的耳，苏沐秋谈恋爱这事他大概是全班最后一个知道的。
　　体育活动课集体跑完步后，几个男生提前给自己下了课跑到食堂吃饭，五点半食堂刚刚开餐，像糍粑鱼青椒肉丝糖醋里脊这种少量的菜只有到得早才能吃得到，味道比更贵的炒菜好好的多，男孩们一人点了一份物美价廉的六元餐，在食堂一楼角落的圆桌上一坐，俨然一幅圆桌会议的模样。
　　叶修是被强行拉过来的，他还惦记着他的圣诞赠言，班上姓以L开头的也太多了，他都写了四天，好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圣诞前写完完全没问题，等他回神来八卦大会都开始好久了。
　　“我就说他总往初中部那边跑不正常吧！”陈伯明喝着汤感慨道，“没想到找了个小妹妹，咱们年级那么多喜欢他的心都碎了。”
　　“还咱们年级，我们班就有不少。”田格说。
　　“你是嫉妒了吧？”有人说道，“不过我还是不信，苏沐秋这小子明明是那个，谁不知道单边耳钉的意思……”他没说完就嘿嘿笑了起来，其他人也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不过那事是卢晓菲亲眼看到的，他每天都去接那个女孩下课，你们都知道吧，初中部比我们早下课半个小时，他就翘课过去。笑得那么温柔，语气也柔和得要命。”
　　“恋爱的感觉，”另一个人接道，“卢晓菲这形容可真奇怪，恋爱的感觉是什么感觉她能知道吗？”
　　“他从前就老是翘自习课，也不能说明什么。”方同说道。
　　众人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唉我什么时候能够找个女朋友啊！”
　　几人齐齐叹息。
　　“我也就算了，叶神怎么就没动静呢？”方同作为叶修迷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拍了一下叶修的肩膀。
　　叶修不知道怎么就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了，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强行忍住之后反而把自己呛到，弯腰红脸咳了半天才缓过来，方同边帮他顺气边道歉。
　　“对呀，叶神长得不输给他啊！”几个人都是班上的尖子生，突然升起莫名的集体荣誉感，他们考试不差，生活怎么也不该比人差。
　　“对呀，叶神不能输！”
　　叶修无语，他从来没想过谈恋爱的事，这样就被人寄予厚望了，想象自己牵着一个面目不清的女孩的样子，怎么都觉得会起鸡皮疙瘩，温柔体贴事事迁就？好像也不太能做得到，不过如果是苏沐秋和一个女孩在一起的话，倒是没有什么违和感。
　　苏沐秋，谈恋爱？
　　这个问题在叶修心里短暂地停留了几秒，很快被大家的畅想刷屏过去。
　　“等着吧，这次圣诞赠言就是机会，叶神脱单就在今朝了。”
　　“圣诞节正好适合表白。”
　　“我看吕莹上课老是往我们这边看来着。”方同说着，吕莹在班上可算是班花级别的，放整个学校都是能争校花地位的小美女。
　　“顾湘也不错，成绩也好，配得上我们叶神。”
　　“要不老叶透露一下，你喜欢什么样的？”
　　叶修自动屏蔽不靠谱的揣测，被人问了两遍才听清楚这个问题。
　　“我暂时不想谈恋爱。”他说道。
　　“苏沐秋都谈上了，你成绩这么好，怕什么啊！”有人打趣道。
　　这跟成绩又没有关系，叶修想了想，也知道这话不能这么说，只坚持道：“我不想谈恋爱。”
　　“那总有喜欢的类型吧？说说看说说看，别老是保持神秘啊。”
　　叶修这人倒不是不好相处，可总让人觉得有距离感，你去问题目或者天马行空聊天他都能配合，成绩好又没什么架子，眉眼也是标准的帅哥，一起说话时都还好，可是不知怎的一离得远了些，就让人清醒过来，终是觉得不接地气，有女生评价他是水中月镜中花，你以为你已经靠得足够近，可面对的是其实是假象，此刻男生们就想通过恋爱这事撬开叶修的心扉。
　　叶修认真地思考片刻，还得觉得那画面比想象立体几何难多了：“我真的不知道，才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可能吧，那你除了学习之外都在想什么？”
　　“除了学习，当然还是学习啦，不然怎么是叶神呢？”
　　众人拜倒。
　　叶修只好笑笑。
　　
　　回到教室后，叶修不自觉注意了一下苏沐秋的座位，桌面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与他同桌桌面上的“垃圾堆”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他人还没有回来。
　　晚自习预备铃响起后，苏沐秋才匆匆跑进来。
　　叶修剩下的作业不多，下午食堂的对话对他多少产生了影响，他一时想苏沐秋，一时又想未来的恋爱，写不下去数学题，索性把练习册一关拿出赠言本，摊开名单看了半天，最后跳过一些人，在崭新的纸上写下“致苏沐秋”这四个字，然后郑重地打上了一个逗号。
　　自天台那次谈话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跟苏沐秋聊天，苏沐秋成天神出鬼没的，有时候老实呆在座位上也是在睡觉，叶修时而觉得苏沐秋算是他在班上熟悉的的朋友之一了，时而觉得对方可能连他的名字都记不得，让人捉摸不透，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有交集的理由，圈子不同，叶修周围的人除了吴雪峰都不太看得起成绩不稳定的苏沐秋。
　　苏沐秋就像一束白光，乍一看去简单单调极了，明明只是一目了然的颜色，可是若是经过一块三棱镜，便会色散出不同的色彩，又有几个人能成为三棱镜呢？
　　比起他，苏沐秋才是那个游离于班级之外的人。
　　叶修叹了口气，慢慢写下一行字。
　　“注意休息，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