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就靠我们自己
请与废柴的我谈恋爱
04
那人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看得出来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自己，脸也依旧白白净净的，就是好像有点浮肿。
苏沐秋仰头看了下天花板上的节能灯管。眼睛乍一对着强光有些不适，酸酸胀胀的，他又扫了吧台一眼，小妹正挎着包离开网吧，开门时带进来一股子寒气，苏沐秋思考几秒，绕过前台一阵小跑跟了上去。
两个月来苏沐秋和网管们都混得很熟，他总是很擅长跟人打交道，平时比较关注别人，小妹正看着的当红韩剧的剧情他也了如指掌。
两人碰上不免寒暄几句，小妹花痴完韩国欧巴，苏沐秋赶紧插话问刚和她交班那人是谁。
“叶哥啊，新来的网管。”她答，“你不是下午才见过吗？”
“叶什么？”苏沐秋继续问。
“你怎么跟老板娘问一样的问题啊，”小妹侧身看着他笑了，“看过身份证了，是叶修，不是那个什么斗神。”
“哦，哦！那先我回去了，你注意安全啊。”苏沐秋的心一上一下的，就跟坐了跳楼机似的。
“唉，还以为你要发扬绅士风度送我回去呢！”小妹打趣一句，就把手机掏出来继续看八卦。
路灯下的脸红了红，苏沐秋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还得值班。”
“哈，我知道啦，叶哥挺好的，你快去吧。”小妹挥挥手，示意他进去。
苏沐秋飞快跑回去，到了兴欣网络会所的牌子底下又觉得自己应该淡定一点，他搓着手原地蹦了下，冷静了几秒钟，选择以正常的步速走进网吧。他双手交错搭在吧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张半年老了七岁的脸，表情放松，心如擂鼓。
见面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苏沐秋心里高兴疯了，兴奋之余又有一点紧张。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叶修这家伙还认得出来他吗，看到他是会吓一跳还是感动哭？
而叶修什么反应都没有，嘴上叼着根牙签专心致志地看着屏幕，屏幕里还是荣耀的界面。月中眠心情不大好没来，叶修就跟其他三人定了下骷髅墓地的本，此时正操作着君莫笑往副门口赶去。
苏沐秋盯了这人半天毫无效果，右手五个指头轮番在吧台上敲过一遍，还是没反应，他终于忍不住“喂”了一声。
“客人上机吗？”叶修眼都没抬，腾出一只手，“身份证。”
苏沐秋一愣，这是把他当客人了，但看都不看一眼太没有职业素养了吧？
“你是新来的夜班网管啊？”
“是。”
“我也是这里的员工，我叫苏沐秋。”
闻言，叶修摘下耳机看了他一眼，苏沐秋满脸期待地回看他，结果这厮“哦”了一声就又把头扭回去了。
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样，面不改色，这是与阔别七年的好友重逢该有的反应吗？苏沐秋简直要气昏过去。
“......今晚该我值夜班！”
苏沐秋自顾自气了半天，叶修又不搭理他，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憋出这么句话找找存在感，暗自思忖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也觉得前台这灯有时会把人照得惨白惨白的，都要认不出了。
“不对吧，刚老板娘吩咐了我正式上班。”叶修答。
“我跟陈姐说过了，补一天晚班，以后晚班都是你的。”苏沐秋站在吧台前晃来晃去，试图给自己找个最佳角度。
“那好吧。”叶修敷衍着回答，他到了骷髅墓地门口，田七他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问他要不要再加一个人。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苏沐秋恨不得把他的卡拔了，拉起他的领子死命摇大喊“你快再看我一眼看清楚点”。
“......听到了，等一下啊。”叶修给田七发消息请他们再等一下，然后干净利落地下线抽卡把吧台的电脑腾出来，路过还杵在前面的苏沐秋向吸烟区走去。
他就那样走了，那样走了，样走了，走了，了。
潇潇洒洒，不留一丝云彩。
苏沐秋眼前一黑，叫住他：“等等！”
叶修停下，转身说：“我就在吸烟区，有事叫我。”
“你要下本啊，”苏沐秋刚瞟过屏幕，好像看见他们只有四个人，“那加我一个呗？”
“行啊，不过材料我有需求。”叶修淡淡道。
“我不要材料，就义务劳动。”苏沐秋与他对视，想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找出在开玩笑的意思。
“哦，你多少级了？”叶修只问。
“19级，神枪手，叫秋木苏。”苏沐秋答。
“秋木苏......”叶修念完这几个字，嘴角似乎动了动，正当苏沐秋以为他要认出自己来时，他说：“那你赶快到骷髅墓地来吧。”说完便懒懒散散地挪到吸烟区找了台空机子。
苏沐秋看着他走远，忽然脱力一般坐下，插了几次才把账号卡插进去登陆，上线的地方距离骷髅墓地不远，幸好今天还有次数，能去会会叶修的身手。
小妹说了，身份证上写的是叶修，当时叶修可是偷的叶秋的身份证，如今用着叶修身份证的可能是叶秋也说不定，那不认识他也是理所当然。
明知道这推理并不靠谱，而且一进队他就看了君莫笑这个名字，苏沐秋还是这么暗示自己，要不然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还怎么让叶修刮目相看。
“高手兄的朋友啊？”田七过来搭讪他。
秋木苏回了六个点。
“行了，上吧！”
君莫笑没多说话，首先进了副本，甩出战矛头开路，田七等人自然跟上，秋木苏慢了一拍，走在队尾。
骷髅墓地细雨蒙蒙，荣耀特效做得逼真，屏幕看起来也隔了一层水雾。耳机里都若有若无的呜咽哭号声，时不时来一出惊声尖叫，搞得苏沐秋的心都揪成一团。
“你哭什么？”一个女声幽幽地出现。
“谁哭了？”苏沐秋反问，一抬头被吓了一跳，“大晚上的老板娘不带这么吓人的啊！”
“敷个面膜而已。”陈果翻了个白眼，“问你哭什么。”
苏沐秋怔住，摸了把自己的脸，是有点湿，门口留了个小缝，冷风贯进来，用热出汗好像说不过去，“叶秋退役了，我才反应过来，太难过了，就忍不住哭了一场。”苏沐秋说完，用袖子撸了把脸：“现在好了！”
“大男人哭个什么！”陈果鄙视道，不过又有感同身受的惆怅，她四处看看，忽然想起刚坐这儿的人不是苏沐秋，问：“叶修人呢？”该不会第一天上班就跑了吧！
“吸烟区呢。”苏沐秋说着，专注副本去了。
刚顾着和老板娘聊天，放了几个小怪过去，虽然有君莫笑在场面没乱，但是随便划水也是很不好的。
老板娘顶着满脸的白泥四处转了转，懒得跟苏沐秋伤心人对伤心人相顾无言，不知不觉就溜达到吸烟区去看叶修了。
骷髅墓地难在小怪神出鬼没，极其考验玩家的注意力和反应力，秋木苏走神那会儿田七等人就有些手忙脚乱了，好在君莫笑实力够硬，第一次副本有惊无险地过去，就是没出隐藏Boss。没出不要紧，再进就是，五人再次杀进副本，有过经验后副本推得快了许多，可惜还是没出隐藏。
君莫笑说再刷一次，四人也毫不犹豫开杀，第三次是杀得酣畅淋漓，自信心爆棚。突然前方的墓碑轻轻地耸动一下，君莫笑大叫“退后”，其他三人听着指令及时后退没被那块墓碑砸到，而苏沐秋也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前方的动向，早就操作着秋木苏闪避了。
“你们踏入了骷髅勇士的长眠之地。”系统冒出这样一行字。
五人心里皆是一阵欣慰，隐藏Boss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然而没欣慰多久，君莫笑忽然说了声“糟糕”，其他三人心蓦地悬起来，只听他继续说：“忘了看攻略了。”
“你要它的佩剑？”一直没说过话的秋木苏冷不丁开口。
即便没看攻略，以叶修的身手带着小队搞定这个Boss绝对是小菜一碟，说没看攻略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需求。苏沐秋记得千机伞升级需要骷髅勇士的佩剑，而恰好百分之百爆佩剑的攻略早就被研究出来了，叶修连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都忘了，想必是很久没下这么低端的副本了。
“环扣部位24下，千机伞目前的物理攻击没问题。”没等叶修回话，苏沐秋就继续说道，他们一起下了三趟副本，叶修手里千机伞的属性他心里大概有谱，物理攻击加上力量属性，这个佩剑能打下来。
君莫笑一边寻找攻击的机会，一边指挥着三人走位闪避，却好像是故意忽略秋木苏一般没有给他下达任何指令，秋木苏也不慌张，自如地移动，倒也没被攻击波及。
叶修让三人站到远处后，自己开始单挑骷髅勇士。他们三人有心帮忙，却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不够，而且秋木苏虽然离得更欣，但也只是近距离围观没有攻击，他们就更没必要去凑热闹帮倒忙了。
“高手兄的朋友果然也是高手啊。”浅生离感慨，他开始还觉得这人是抱大腿来的，漏的那只小骷髅差点扫到他，看在君莫笑的面上他才没骂人，结果是还好没开骂。
“是啊是啊，他们俩太厉害了！”田七附和道，他们站得远，但从队伍共享里看到那个秋木苏离得那么近也没有掉一滴血。
秋木苏是真的一路在围观从来不动手，跳来跳去的不知在干什么，为了近距离围观君莫笑也是很拼。忽然他不再单纯闪避，向骷髅勇士扑了上去，田七就见秋木苏猫着腰从骷髅勇士的巨剑下蹿过去捡了什么又溜远了。
这家伙干什么呢！
“暮云深，崩山击。”
没等三人得出个结论，君莫笑终于开始对他们下攻击的指令，五人合力骷髅勇士没一会儿就被干掉了，装备材料散落一地，君莫笑点了放弃，三人就让秋木苏先选，而他也果断地点了放弃。
“那个佩剑我有需求。”叶修说。
秋木苏点了交易，然后退出了游戏。
“怎么走了？”浅生离疑惑，难道他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高手兄，你朋友怎么了？”田七问。
怎么了？叶修也一头雾水，看着走到眼前的人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你是叶修吧。”
叶修沉默了许久，“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苏沐秋扯出一个笑脸：“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叶修有点茫然。
苏沐秋的表情变了又变，两人沉默地对视，叶修看着他，一向波澜不惊的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他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什么又叫开玩笑呢？
苏沐秋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叶修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刚想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却说：“算了我困了，先回去了，你去前台吧，我明天会跟老板娘说。”
叶修悄悄松了口气，犹豫了几秒又叫住他，说：“你挺厉害的，要不要加个好友？”
千机伞、君莫笑在他手上，职业水平的实力，刚来兴欣网吧不到两天，和一叶之秋退役的时间吻合，名字又叫叶修，还能是谁呢？
苏沐秋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凌晨的街道安静得可怕，清冽的月光冷冷地洒下来，像是飘起的雪花落在身上。他闭上眼仰着头，步子放得又轻又慢，他牵起沐橙的手，兄妹俩拉着手走啊走，影子忽然就变成了三个人。
苏沐秋停下，他睁开双眼呆呆地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忽然再次意识到，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里，他可能确确实实是举目无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