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就靠我们自己
讨厌鬼和万人迷
第五章
“试镜？”他的右手紧了紧，毛巾就要被拧成一根麻绳。
苏沐秋点着头“嗯”了一声，没有再看那个满脸疑惑的男人，他的拇指和食指捻住页脚迅速翻过一页，手头这本书还有十来页就要看完了。
“你不是说太早了？”叶修直言。
叶修是喜欢演戏的，况且他也不想真让苏沐秋养着他，所以住下的第一周他就提出要去找些龙套角色演演，至少有免费的盒饭。苏沐秋却坚决反对，特地跟他好好地分析了现在出门的弊端，说得叶修无法反驳。自我营销方面叶修确实不在行，从前不需要操这个心，现在却不能不考虑，苏沐秋又似乎很懂这方面，他的自信让叶修不由自主地相信起他的判断。
“不早了，”苏沐秋漫不经心地抿了口橙汁，“你先去洗个澡，出来我再跟你说吧。”
苏沐秋想把《七重罪》看完，叶修不再打扰他，浑身是汗黏乎乎的他也觉得不舒服，有什么事洗完澡再说也不迟。
《七重罪》是在旧书店淘到的，他们大学时期在学校图书馆里读过，所以后来在旧书店里看到这本黄色的小册子时，苏沐秋就花了三块钱把它带回家。封面还是显得脏兮兮的，上面画着有两男两女四个人，小说主要讲的两个神父的故事，清洁工的儿子帕特里克仰慕凯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凯文，他爱凯文，凯文却从来没成为他一直希望的那种朋友。
一个穷小子的奋斗史，从前苏沐秋这么总结这本书，他们是不对等的，这样的爱注定得不到回应。
叶修擦着头发光脚走出来的时候，苏沐秋已经读完，正翻回开篇引用的《圣经》关于爱情的经文：
爱如死之坚强
嫉恨如阴间之残
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
是耶和华的烈焰
爱情众水不能息灭
大水也不能淹没
这本书并没有给他带来大喜或者大悲，叶修却觉得他有些伤感，尽管他一言不发，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特别的表情。
“怎么了？”叶修走到苏沐秋身边，坐在地上问。
“你出来了？”苏沐秋合上书，把它扔到一旁的桌子上，“怎么坐在地上？”
刚刚的忧郁一扫而光，快得几乎让叶修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随便坐了，”叶修答，室内有暖气，坐在地上也不冷，他问：“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苏沐秋看着叶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没有。”
叶修并非外人看来的那么不近人情，他骨子里其实非常温柔体贴，而且相当的坚强，只有对在意的事情格外执着。他并不高傲，落入尘埃之中亦不自卑，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任世事如何变幻，他却从未改变。
“还是比较喜欢看你意气风发的样子啊。”苏沐秋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叹息。
“什么？”叶修问。
“我是说，你还不会忘了试镜是什么吧？”苏沐秋笑，他也坐到地上，和叶修并排。
“怎么可能，”叶修汗颜，“不过你不是说要等到我这张脸在大众眼中消失？两个月是不是太短了点……”
“我瞎扯的你也信？”苏沐秋笑得更开心了，“总会有人记得你的，如果你的污点不洗干净的话，永远不会有人要你，即便你叫叶修而不是叶秋，没有人会愿意冒这个险。”
道理叶修都懂，不过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一丝可能性，他都愿意去尝试，现在听到苏沐秋这么说，心里不禁又沉重了几分。
看叶修脸色凝重，苏沐秋有些疑惑，他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关注娱乐新闻了？”
“我从来都不关注娱乐新闻。”叶修不太想说话，声音也闷闷的。
苏沐秋“噗”地笑出声，捂着肚子抖得形象全无。
“有什么好笑的？”叶修瞥了苏沐秋一眼，要不是这些天来他觉得苏沐秋真心对他好，他都要翻脸了。
“你为什么不看娱乐新闻？”苏沐秋好奇地问。
为什么？叶修忽然也疑惑了，这么多年来这种厌恶已经成为习惯，他都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了，似乎是……
“我有一个朋友……”叶修思索着。
苏沐秋赶紧打断他的回忆，正色道：“好了，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有个新闻你一定要知道。”
“什么？”叶修稍稍提起点兴趣。
“你是清白的。”苏沐秋说。
叶修盯了苏沐秋几秒，看他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无奈说道：“这算什么新闻，我当然知道我是清白的。”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清白的！”苏沐秋补充。
叶修伸手摸摸苏沐秋的额头，“你没病吧？还是做梦了？”
嘉世娱乐对这件事并不上心，只是象征性地派人周旋了一番。等到叶修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检验血液的时间，而且他也不确定自己昏睡的那段时间有没有人对他做些什么，实在是百口莫辩，他想不出来有什么方法能够证明清白。
“你才有病！”苏沐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原本不想理他，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失落样子又心软，解释道：“嘉世门口附近有监视器，录像带会被保存一段时间，有人想办法弄到了那个带子，菠萝台播放了你被人抬走的录像，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那时候已经失去意识了。”
嘉世娱乐并不待见叶修，大大方方地抬走他也不见人阻拦，那些人干脆连伪装都没做把叶修拖上车了。不管怎么说，除掉叶修总会让嘉世元气大伤，奏园娱乐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就是没料到嘉世对这事也是乐见其成的，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诬陷居然真的成功了。
“哦。”叶修听完眉毛都没动一下。
就“哦”一声就完了？苏沐秋郁闷，为了让菠萝台帮忙，他可是欠了老总一个天大的人情。想到那个没人性的资本家，苏沐秋的头就开始疼了，明明《樱花报》也获得了不少利益，老总还是一脸“为了帮你我牺牲大了”的样子，要求他开个专栏创收以回报报社。
“就这样大家就相信了？”叶修问，“如果带子是伪造的呢？”
“后来你的前助理阿青承认是她帮助那些人放倒你的。”苏沐秋补充。
“是她啊。”叶修叹息，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他不愿意怀疑她，所以他也没有去质问她。
阿青在叶修身边快十年了，她原本只是大三暑假当了叶修的临时助理，后来大四叶修在她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再次聘用了她。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叶修教会她很多，在她失恋的时候安慰她，后来她渐渐喜欢上叶修，但是叶修却以有喜欢的人拒绝她。叶修的一切阿青都知道，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沐橙，但是他和苏沐橙绝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爱意变成恨意，昏了头的女孩受到蛊惑，做了错事，惊慌失措的她不敢面对这件事，叶修走后她就辞职了。
听到叶修始终没有怀疑她的时候，阿青泪如泉涌，苏沐秋适时递上纸巾，没有再逼迫她，他只是想要一个理由而已，后来她主动发表文章让苏沐秋惊讶不已。
“所以你想当回叶秋吗？”苏沐秋笑问。
“不，叶秋已经是过去了，”叶修摇摇头，“而且我本来就叫叶修。”
有一个新的开始也好。自从拿到第二个影帝，他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瓶颈期，加上找他的片子都是一个类型，虽然演起来游刃有余，但是自身进步的空间却被挤压。这也是他这几年没有长进的原因，他想要的远比一个固定的荧幕形象多。
“正好我帮你投的简历上写的也是叶修。”苏沐秋满意地点头。
“这么了解我啊？”叶修打趣道。
“当然了。”苏沐秋说，他的眼睛注视着窗外，想到了些遥远的回忆。
叶修的心情不上不下的，得知自己洗脱了污名却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的高兴，被信任的人背叛让他感到不太愉快，不过他还没叹气，旁边的苏沐秋先莫名叹起气来，于是叶修问道：“你叹什么气？”
“以后你就是老板我就是员工了。”苏沐秋托腮说着，他的视线没有离开窗外那两棵树，明明说是一起种下去的，为什么就一颗高一颗矮呢？
“别担心，我对助理很好的。”叶修说。
“是啊，好到被陷害还帮人打掩护，”苏沐秋说着，忍不住转过头问他：“你说你是不是傻？”
叶修但笑不语。
“算了，反正你自己也不在意。”苏沐秋又重重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你这两个月逼我跑步的事我会好好回报你的。”叶修郑重地说。
苏沐秋嗤笑一声，骂道：“不识好人心。”
叶修也不回他，问道：“你帮我投的哪个公司？”
“好像叫什么兴欣娱乐吧？”苏沐秋的手指抠着地板砖。
叶修想了半天，印象里实在没有这个公司的信息，他问道：“……那是个什么公司？”
苏沐秋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不去看叶修，耳朵微红，他含含糊糊地说：“似乎不太出名，是我对不起你……”
“怎么？”叶修问道。
苏沐秋深吸一口气，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说道：“我老了，跟不上这个世界科技进步的速度，原本觉得时间还早，没想到还有整容这招。”
“什么意思？”叶修疑惑地看着他。
“现在你这张脸可值钱，不少人假货整成你的样子签了约，你这个真货倒没人要了。”苏沐秋边说边摇头，他也是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但不得不承认是他失策。海投一堆简历只有兴欣回了他就有些奇怪，随手黑进其他公司看到一堆整成叶修样子的新签约演员的时候，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叶修试着想象了一下十几张跟自己有六七分像的脸排排坐，那画面太美让他也无语了一阵，不过他还是出言安慰苏沐秋道：“没关系，至少兴欣要了。说起来，他们准备拍什么？”
想到这个，苏沐秋简直抬不起头来，小声报了剧名，叶修没听清，一再追问苏沐秋才肯说清楚：“网络剧，名字是《霸道叶秋爱上我》。”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叶修汗。
“就是你想的那样，”苏沐秋同情地看了叶修一眼，补充道：“大概就是跟《白衣校花大长腿》那种类型的。”
“……”叶修也被震惊了，他愣了半天才说话：“我也是万万没想到。
“唉……”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未来看起来还真是黑暗啊。